文/陽光基金會特約諮商心理師朱柏翰他說:「永遠記得電話另一頭孩子的聲音:「媽媽,我好痛,快來救我.」」他說:「一直記得孩子問:「媽媽,我的臉會不會毀容了.」」他說:「看著孩子浮腫的外表…醫生又在她很在意的四肢都畫了很大的一刀,好痛.」他說:「每次簽手術同意書,都希望是最後一次了.」他說:「孩子一到晚上就哭鬧不止,狂叫要去自殺,我只能陪著一起哭.」他說:「除了短短的探視時間外,我只能透過小小的窗戶,看著孩子的臉.」 快三年了,問他:「最近還好嗎?」他說:「我一切都好.」接下去話題又回到孩子身上,說孩子目前的生活、交友狀況、工作…言談間透露出對孩子不確定未來的擔心.我試圖問他:「最近睡得好不好?」他說:「總是睡睡醒醒,還是會夢到在醫院休息區睡覺,好像也習慣了.」最後說:「只要孩子好了,我就好了.」 這群父母的情況,稱作「替代性創傷」. 看不見的傷痕 創傷記憶就像銳利的刀,在意外發生的那一刻,在父母的心靈上,畫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痕跡.因為愛,所以深刻記下每一道痕跡,但實際上,它不是愛,而是照顧者心裡的傷痕.即使孩子現在好多了,這些傷痕依然影響著父母,變成替代性創傷者生活的一部分. 他們歷經孩子就醫到復健的密集照護,每天聽孩子喊痛,不時收到駭人的病危通知書,硬著頭皮安撫孩子「不想再活、不要再救」的一再抗議.他們為了努力照顧孩子,被迫選擇暫時把自己的真實感覺放在一邊,奮不顧身成為孩子的全職照顧者…他們就在這樣重複擱置真實感受、持續接受情緒衝擊挑戰的過程中,自我本能的形成一些反應與防衛機制. 「孩子狀況不好,至少自己可以暫時先挺過去.」在當下,這樣的想法的確提供了度過難關的協助,但這樣的防衛機制就像兩面刃,即便孩子狀況改善,做父母的依然很難把生活重心從孩子身上移開:「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救回來,不能再失去了.」但這樣的想法就成了一個黑洞,開始吞噬事件發生前,各自獨立、健康完好的生活和生命. 最明顯的症狀,通常會從下列三個向度出現:身體的:持續發生的疼痛、睡眠狀況不佳、覺得身體疲勞.心理的:無法讓自己快樂起來、容易有強烈的情緒.靈性的:對世界悲觀、對自己懷疑、對人不信任. 當您發現自己可能發生替代性創傷,可以把握三個重要事項:「活在當下」、「建立與重要他人的聯結」、「重新掌握自己的能力」. 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指的是,花時間跟自己在一起,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自己去散步、自己吃一頓飯,或是從事一些規律、緩慢的運動,例如:正念練習、瑜珈、太極等…目標是增加感覺自己的能力,重新用自己的感官與外界連結,從這樣的互動中,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你雖然是因著孩子而存在,但你也是為了你自己而存在.建立與重要他人的聯結 有時候因為密集、寸步不離的照顧需要,照顧者往往會不知不覺落入人際孤立的情況.身體接觸與撫慰是人最基本獲得安全感的方式,試著想想,你有多久沒抱抱你的重要他人?你可以找機會抱抱對方嗎?有可能讓對方也好好抱抱你嗎? 重新掌握自己在創傷的經驗裡,人們最直接的感覺,是失去了對自己的主控權,反覆體會到這個感覺,會讓一個人失去力量,覺得人生沒有希望了.所以,找回自己生活的決定權,才能找回生活的活力,而這個部分,需要你允許自己放掉一些對別人的關心,增加一些對自己的關心. 其實很想邀請您尋求心理服務,讓自己有機會重新舒展開來,感覺自己活著的美好,因為我們真實的感受到,你有多珍惜你的孩子,而我們也很想珍惜─珍貴的你們.感謝有機會和您一起為了孩子努力走到了如今,如果可以,邀請您暫時歇會兒,聽聽這首歌〈甲你攬牢牢〉作為這段經驗的休止符.參考資料<心理的傷,身體會知道>:大家出版汪淑媛:〈替代性創傷是助人工作者不可避免的風險?〉:社區發展季刊147期黃小芬:〈成年燒燙傷患者之家庭復原歷程研究〉,碩士論文江蕙:〈甲你攬牢牢〉收錄於2010年江蕙<甲你攬牢牢>台語專輯 作者:陽光基金會特約諮商心理師朱柏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