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如夢之夢>-3 一天我送江紅出門後一個人在巴黎街頭逛著,我在人群中看見一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我追著她,卻怎麼也追不上. 無意間走進一間書店,裡頭有一本介紹法國城堡的書.我看見它了!那座城堡!那座旁邊有著美麗湖泊的城堡! 我急忙找著了江紅,和她一起往諾曼第前進,準備去尋找那座吉普賽女人看見的城堡. 我們在諾曼第旁邊的小鎮上找到了一間餐館吃東西.餐館的女主人是個年輕的女孩,旁邊是她的爺爺,手上正編織著一個花圈.我們向女主人打聽城堡,這才知道老爺爺曾是城堡的管家.老爺爺聽說我們想去看看城堡,熱心地請在場的熟客帶我們前往. 湖,是那座湖,聽說那座湖有個美麗的名稱,叫「看見自己」. 我們到了城堡,城堡已經改建成了旅社,我們沒有預約,沒有空房可以讓我們入住.就在我們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身後傳來了陌生的呼聲,一位高貴的夫人,嘴裡喊著兩個日本名字：「加藤さん、鈴木さん!」 貴夫人向身旁的友人介紹：「這兩位是日本駐法大使的公子和他的夫人,他們是日本非常有名的藝術家,專門用戰爭的武器創作作品.」 我們就這麼被誤認為日本藝術家.城堡的經理不敢怠慢,連忙騰出了最近剛裝修完成、尚未對外開放的18號房,據說這兒可是從前的城堡主人伯爵和伯爵夫人的房間呢.城堡經理還告訴我們,在某個時間、從湖邊的某個角度看出去就會看見「自己」.什麼叫做“自己”,我不知道,我連我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接下來幾天我們繼續在城堡裡找尋線索,直到某一天晚餐時無意間在壁爐上看到了那幅畫,大概掛在那兒很久了,只是我們一直未曾發現.畫中是一對夫妻,男的看起來像是個貴族,女人看來卻是東方面孔.我們像城堡侍者打聽,侍者替我們找來了小鎮上餐館裡的爺爺,他年輕時曾是城堡裡的管家. 爺爺告訴我,畫中的男人是從前城堡的主人,女人是他從中國帶回來的夫人.我連忙向爺爺打聽他們的下落,爺爺說伯爵過世多年了,只知道夫人後來回了中國,三十多年前曾寫來了一封信,後來就沒了消息. 我帶著從爺爺那問出的法文拼音名、以及三十多年前模糊記憶中的地址,決定到中國找尋這位畫中的女主人. ---- 我和江紅回到巴黎,我要江紅辭掉在小餐館的工作和我一起回中國,江紅哭著跟我說：「我回不去了!我不存在了,不存在在中國、也不存在在法國,我哪兒都去不了.......」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不要去找那個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答案,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江紅哭著求我,可是我沒有答應. 江紅說：「我來到巴黎那麼多年,常常醒來還是不知道自己身在哪兒.只知道,當睜開眼,看到太陽從右邊進來,就是在北京的家中；從左邊進來,就是在巴黎.那天我睜開眼,太陽從左邊照進來,我是在巴黎.我坐起身,下床,既然身在巴黎就要做份法國的早餐.我打開冰箱,拿去一顆蛋,拿起鍋子,打開瓦斯,在鍋子上倒入油,然後把蛋打下去,可是當「啪!」的一聲,蛋白和蛋黃從蛋殼中流出,蛋白接觸到熱油的那一剎那....「嗤!」、「啪!」.....」 「我又回到了床上!張開眼,不明白剛剛那是怎麼回事.太陽依舊從左方照進來,我下床,打開冰箱,拿出一顆蛋,拿起鍋子,打開瓦斯,在鍋子上倒入油,然後把蛋打下去,可是當「啪!」的一聲,蛋白和蛋黃從蛋殼中流出,蛋白接觸到熱油的那一剎那....「嗤!」、「啪!」.....」 「我又回到了床上!我驚了,可是除了下床,打開冰箱,拿出一顆蛋外,我不知還能怎麼辦,於是我又拿起鍋子,打開瓦斯,在鍋子上倒入油,然後把蛋打下去,可是當「啪!」的一聲,蛋白和蛋黃從蛋殼中流出,蛋白接觸到熱油的那一剎那....「嗤!」、「啪!」.....」 「我就像陷入了一個輪迴,爬不出來,我持續的做著重覆的事,到了第七次,我下床,打開冰箱,拿出一顆蛋,拿起鍋子,打開瓦斯,在鍋子上倒入油,然後把蛋打下去,可是當「啪!」的一聲,蛋白和蛋黃從蛋殼中流出,蛋白接觸到熱油的那一剎那,我看見蛋白慢慢變成了乳白色,蛋,熟了.」 「這一天讓我想到,我的今天,來自那第七顆煎蛋.我的整個道路,完全來自那一刻蛋煮下去的那一剎那,而不是前一顆.如果第五顆蛋就煎成功,我在想,我是不是進入了另一個軌道?那一條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隔天,我告別江紅,提著行李回到中國.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