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聽到他母親像在對我說：妳只值一萬塊.正在與我辦理離婚訴訟的前夫母親於幾週前來台.她一個月前通知我、並要求我於她在台灣的期間「每日」帶女兒過去與她相處.想當然爾、我拒絕了.後來的折中辦法我給了她幾天的早上時間、好讓她沒有機會以此大作文章.老實說、在我頓悟之前、我一直以為我有個令人稱羨的好婆婆.殊不知、「公婆的本事」、並不是一個初為人媳的三十女子能如此輕易窺視探訪的.「我們一直試著要跟妳達成協議、但是妳真的好奇怪、就是一定要上法庭就是了.沒關係、要離就來離.只是如果真上法院解決、妳會很難看.妳一定會很難看.」她說.我緊抱女兒、打滾的不是眼眶裡的淚水、而是心裡快爆發的怒氣.她對著我一歲九個月的女兒說：「寶貝妳放心、阿嬤一定會把妳帶走!阿嬤一定會把妳帶去美國的!」我彷彿可以看見我的怒火幻化為蒸汽般從我的頭頂噴出並直衝雲霄.前陣子在臉書上看到某個粉絲團分享的一則金句：「把脾氣拿出來、那叫本能；把脾氣壓下去、那叫本事.」自從看到這句後、我無法將它遺忘.雖然我爆衝怒氣的時刻還是很多、但我有時會幸運的在爆發時想起它因而懸崖勒馬、或是在事後想起這則金句能讓我適時懺悔.但面對前夫與前夫母親、我發現我的本能只是不斷的被激發、只差沒更進化而已.前夫的所有觀念都是來自他這個保護過度的媽媽.如果跟前夫不合、想必也無法與前夫母親共處一室.他母親以「死要錢的女人」來形容我.她對我父親說：「你女兒一直要我們出孩子的撫養費、真是個死要錢的女人!」或許我可以好心的想像她對她兒子已超過一年以上未對辯稱「想女兒想到心痛」的一歲九個月的女兒支付過任何一分錢的事毫不知情.他母親又以「撫養費一萬塊的話我們可以出」來暗示我或我女兒只值這個數目.她對我說：「妳律師開一個月撫養費要台幣六萬、請問妳這個數字是怎麼來的?!妳要錢養小孩不會跟妳爸媽拿嗎?!」或許我可以假裝她暗示性所說出之貶低言詞的金額是以美金計價.我很恨他們嗎?說不厭惡的話是假的.但我正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他們.更正：我正努力讓自己「不再去」在意他們.很多人都懂、也很多人都聽過.不在意、是對人最冷酷的傷害.我不知道我何時才會讓他們的言詞或態度不再去折磨我自己、我只知道我必須盡快停止因為他們而影響自己人生的慣性定律.我為自己的無能感到徬徨、彷彿自己又回到10歲時痛失哥哥的自己.小小的我牽著更小的妹妹、第一次看到父親哭泣、母親悲慟、阿嬤無語拭淚.我默默的走在隊伍前頭、捧著哥哥的遺照、.10歲的我、承受不住那輕如毛羽的相框重量.每鞠一次躬、每撿一塊骨、10歲的我完全不明白這到底代表什麼.我只知道、從今而後、我是長女、也是長子了.我必須照顧妹妹、我必須做好每件事、我必須、成為我哥哥.或許把生死一事與離婚訴訟相扯在一起有點不太對頭、但前夫在結婚前只有交過一任對象、長達七年且遠距.前夫父母也是彼此的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對象、這輩子我看也不會再有其他機會讓他們去探索摸掘他人.講難聽點、他們那種一輩子只獻給彼此的人、要跟我說他們對人生有多上手我還真無法相信.我記得前夫跟我說過他嚐過人生百苦.我正想跟他分享我人生的起伏時、他娓娓說出他在學校裡教授有多嚴格、他為了寫報告好幾晚連續都無法入睡等「慘痛」經驗、他覺得這世上沒多少人能體會他的苦、沒幾個人能懂那時他有多煎熬.⋯⋯⋯⋯⋯⋯⋯⋯⋯白眼不知道要翻幾圈才能形容我當時的感覺.電影「savingMr.Banks大夢想家」華特迪士尼說了一句台詞：我們不該讓過去困擾著我們.雖然不是現實、但我們能讓幻想給自己的過去一個更好的結局.我的想像已從我年幼時就在我腦裡還在持續奔跑著.現在的我、是要努力帶著女兒讓我倆在現實中一起走出一個最棒的結局.今年才剛開始、我想我從現在開始改變還來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