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從小就是由她的阿嬤帶大,從平時跟她的談話之中,不難發現,她和阿嬤的感情非常深厚,好幾次半夜裡聊到阿嬤時,她都會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淚. 記憶中,第一次陪老婆回娘家時,阿嬤根本把我當成「貴賓」在接待.門一開,就看到阿嬤站在門口迎接,還幫我準備好了拖鞋.之後的倒茶、上水果、送甜湯和冷氣吹到飽更不用說,那天離開後,聽老婆說了我才知道,阿嬤是很節省的人,平常不管再熱也不開冷氣,只有對我是特例.晚上吃飯時,滿桌的山珍海味,我心想：「整桌只有五個人,真的吃得完這十人份的菜餚嗎?」 吃飯的過程中,幾乎每道菜,阿嬤都幫我挾了好幾輪,這可是我第一次吃飯不用自己挾菜.晚飯後,我一個人坐在客廳,吃著切好的水果,翻著老婆小時候的相本,心情格外愜意,從沒想到,除了自己家以外的地方,竟然也可以這麼舒服自在.正看著老婆小時候的相片在偷笑時,阿嬤也來到客廳,問我說：「翔阿,有吃飽嗎?」瞬間,我有種回到自己家中的熟悉感,因為我母親,也是這樣叫我.「有啊!阿嬤,你不要再忙了,我吃好飽,你快過來休息.」我連忙起身攙扶著她.「沒有忙啦!對你很不好意思,家裡沒什麼好東西,又簡陋,希望你不要嫌棄.」阿嬤一直很不好意思地對我點頭道歉.「阿嬤,真的很好了,今天讓你費心了.」我也跟著點頭起來,但把道歉換成,道謝. 阿嬤坐到我身邊,注意到我在看老婆小時候的照片,貼心地一張張幫我解說：「這張啊,是妹仔（我老婆的稱呼）剛出生的時候,在家裡拍的.這張啊,是她第一次去動物園的時候.這張啊……」講著講著,阿嬤突然握著我的手說：「翔阿,妹仔比較憨慢,以後還請你多多擔待.她命不好,爸爸很小就離開,媽媽又忙著工作疏於照顧,很多人情世故眉眉角角,她都不懂也不會,是阿嬤憨慢不會教,把她寵壞了,是阿嬤不對.但還是希望你跟媽媽能多多擔待,照顧她一點.該教的要教,該磨的要磨,她還年輕,可以吃點苦,但如果可以,別讓她太委屈了,好嗎?阿嬤吸了一下鼻子,很認真地專注看著我,繼續說：「阿嬤家裡窮,給不起什麼貴重的東西讓妹仔帶過去,是阿嬤對不起她.但阿嬤真的給你拜託拜託,希望你能多疼她一點.如果你不疼,假使我不在了,就沒人疼她了……」 說到傷心處,阿嬤的眼睛也跟著泛紅了起來.我的眼淚也跟著在眼眶轉了兩圈,勉強地笑了一下,握緊阿嬤的手說：「阿嬤,你放心啦!我比她大很多,我不僅會疼她,還會把她當作寶貝女兒一樣秀命命的,你放心地把她交給我吧!我不會讓她苦,也不會讓她受委屈的.」阿嬤聽了,開心地擦乾眼淚,笑了出來. 我想,娘家往往對女婿都很好,是因為,希望女兒嫁過去的時候,能像自己疼愛女婿一樣地被照顧,畢竟女兒嫁出去後,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必須自己概括承受.身為娘家的父母,看不到,也幫不上忙,有時候真的覺得很無力,只能試著對女婿好一點,甚至百般奉承女婿,這也是希望能喚醒親家的同理心,讓他們也可以善待自己的女兒. 但可惜的是,即便做得再多,有的媳婦,在婆家還是被當成外人,甚至像個幫傭. 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婆婆看兒媳婦,往往不對眼.簡單的兩句話,也代表了兩者在身分跟生活上的差別.「如果你不疼,假使我不在了,就沒人疼她了.」「她可以吃苦,但如果可以,別讓她太委屈了,好嗎?」這兩句話,是一個心疼自己即將出嫁孫女的阿嬤,真實的心情告白,我想也是許多家有女兒的父母,心裡想對未來的女婿跟親家說的話.將心比心一點,「女婿是半子,媳婦怎就是外人?」假使我對你的兒子不差,能不能也對我的女兒,好一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