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孩子之後>我的弟弟一出生,就立刻送給別人了…失去之後>蛇髮女妖─梅杜莎的原型我的奶奶大約出生在一次世界大戰時.可以想像她生存的年代,物資多麼匱乏,聽家裡長輩說每個小孩從小就得辛苦工作,才覺得有資格吃飯.據說奶奶共生了十二個孩子,只有六個存活下來.以前我很不喜歡重男輕女的奶奶.不論哥哥做什麼都是對的,我就得當家裡的傭人,被她要求早上四、五點起床煮早餐給全家人吃.我把所有的氣憤與不平都出在哥哥身上,覺得只要表現比他好,就可以證明我的價值、就不用再被奶奶虐待了......雖然她在我念高中的時候過世了,但直到四十歲之前都沒有真正諒解她.小產之後,所有的哀傷、憤怒、不公平、絕望感......種種強烈的情緒讓我像被天空突然傾倒而下的暴雨襲擊,加上海水倒灌,整個人渾身溼透,被淹沒在深水裡,卻一點逃離的能力都沒有.許多過往記憶從腦海深處傾瀉而出,新仇舊恨,早已分不清楚是來自過去還是現在發生的,或是從過去累積至今、連帶幾十年甚至好幾個世代的利息.記憶被拉回五、六歲左右,在奶奶的百般施壓下,剛剛出生的弟弟馬上就被姑姑抱走.姑姑結婚多年都沒有生小孩,因為傳宗接代的壓力,過繼/領養男孩在當時的臺灣社會非常普遍,甚至在我這個年紀的同學、朋友,也有很多人因為是女孩子,就由親生父母送給別人領養.小小年紀,我還搞不清楚複雜的大人世界,只知道最親愛的媽媽每天淚流滿面,有一天突然不哭了,但是那種不哭比哭更可怕.心死了,整個人只剩呼吸勉強還在,所有情感都切斷了才活得下去.當然那時的我還不懂這些,現在回過頭來看,自己對於失去、分離、哀傷、脆弱如此恐懼,就是因為看到本來應該保護、照顧我的媽媽卻崩潰成這樣.如果連媽媽都無法面對,才五歲的我怎麼可能承受得了?心裡恐懼著有一天會落得和媽媽一樣的下場.儘管和治療師談過這件事,那時候以為事情都過去三十多年了,就算提起也沒有什麼情緒.直到失去寶寶之後,時光倒流,小時候的情景像電視上重播到膩的黑白老電影,一下子把我重新捲入當時家裡沉重、哀傷又詭譎的氣氛當中,整個人變得像梅杜莎(Medusa)一樣,陷在強烈的痛苦情緒中走不出來.在希臘神話裡,梅杜莎本來是個青春美麗的少女,自願進入雅典娜(Athena)女神的宮殿當女祭司,以維持她純潔的身體與心靈.海神波賽頓(Poseidon)垂涎她的美貌,強暴了她.這件事發生在雅典娜的宮殿裡,她覺得被冒犯,便處罰梅杜莎,把她變成滿頭蛇髮、面貌猙獰的女妖.可憐的梅杜莎不僅被強暴,也處在巨大的驚嚇、恐懼與傷害之中.明明是無辜的受害者卻被處罰變成醜陋的怪物,被所有人拒絕、遺棄.可以想見她的內心充滿多少怨恨,卻求救無門,只能無奈與絕望地忍受著悲慘的命運.難怪任何人只要直視她的眼睛、感受到那樣強烈痛苦的情緒,就會癱瘓成石頭死掉.希臘神話裡的眾神可說是最接近人性的神─強暴、亂倫、弒親、嫉妒、報復......種種誇張的戲碼猶如我們生存的現實世界.生活周遭有太多梅杜莎,甚至在我父母親的家族裡已經好多代了─我的外曾祖母因為是女孩子被送走,後來她領養別人的兒子；到了我媽媽這一代,她的兒子被人領養.奶奶失去過六個孩子,姑姑得承受沒有生小孩與傳宗接代的壓力─不過領養弟弟之後,她懷孕生了個女兒─在我之前的女性們得承擔悲慘沉重的宿命,相比我小產時受到醫療團隊、牧師、悲傷輔導治療師、慈善團體(協助安排喪禮)的種種照護,她們那時不但缺少資源與支持,也更加沒有選擇.如果婚姻不幸福,無法離婚也找不到工作養活自己,甚至連孩子的監護權都要不到.以前我不能理解為什麼奶奶一定要插手安排,我多希望事情不會變成今天這樣.直到自己接近生育年齡的臨界點,還面臨小產的創傷,才深刻體會到凡人看見梅杜莎恐怖猙獰的面貌後癱瘓、死亡的感覺.妹妹剛剛生了個可愛的小女兒,我覺得和小外甥女格外有緣分,所以特別喜愛她,甚至可以把她當作親生的一樣疼愛.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生平第一次理解姑姑的心情,我也相信除了傳宗接代的壓力之外,她對弟弟的愛是不需要懷疑的. ﹝延伸閱讀﹞失去孩子之後>我很害怕去公園散步,因為不斷被提醒我的失去與痛苦…失去孩子之後>孩子胎死腹中,孕婦崩潰問：為什麼是我?<失去之後>這本書的主題很沉重,圍繞著失去與哀悼,人生中最難面對的重大失去：婚姻與孩子,我都經歷過了.傳統的社會文化不提供一個溫暖的懷抱,安慰受傷的靈魂；不是怪人做錯了什麼,就是冠上天生命不好的汙名.學校教育也沒教導過怎麼陪伴正在哀悼的人,除了節哀順變,身邊的家人、朋友幾乎沒有人知道該跟我說什麼.離婚之後我也自責了好多年,不斷追問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現在我知道,不需要承擔社會對於遭遇不幸的人所加諸的無聲撻伐,或是莫須有的批判與苛責,反而更應該正視陪伴與同理心的重要性.如果你/妳正面臨生命中很難面對的失去,身邊卻沒有人懂得陪伴,希望這本書可以提供一些支持；如果你/妳想好好陪伴正在經歷失去的朋友,希望看完這本書後也有些幫助.▃<失去之後>▃博客來：http://bit.ly/2Hs45XT金石堂：http://bit.ly/2p6JqB7誠品：http://bit.ly/2GgzL32讀冊：http://bit.ly/2p5AID8時報悅讀網：http://bit.ly/2tBvm8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