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體感溫度9度的清晨、我奮力向前跑.我故意穿了短袖運動衫、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也證明了何謂「冷風吹醒我的腦」. 我看著前方漸露的曙光、突然想起正處在離婚程序中的對方對我說的話.「你是個失敗的母親」「你是個不夠格的人類」「我絕對會讓你在法庭上死的很難看」 邊跑、眉頭漸深鎖. 回想起每回大選前電視轉播的選前之夜、總是激情、總是充滿希望.近些年的選舉雖已不再大肆揚旗、廣發文宣、但選後的冷靜或落寞、也仍是可以靠情感層面交互渲染給不認識的彼此.這種感覺、就像自己在這段婚姻裡的起伏心情. 我隨著耳機裡stromae的papaoutai的節奏開始一路衝刺. 我想起了我的婚禮.因為自己從前的工作、對於活動規劃多少有點興趣.當我在婚宴當晚等著步入宴會會場時突然驚覺、我策劃的這一場「活動」、其實是我自己的婚禮.我把我自己當活動策劃者在忙碌、卻徹頭徹尾忘了自己是當晚身穿白紗的人.想當然、當時我所嫁的那個人什麼都不管、也什麼都不去管.我以為只是因為他大氣讓自己老婆決定就好、結果在美國辦的婚姻派對他也完全不負責、全由他的父母親在忙碌張羅.當身處婚宴會場時、身為主角的我就跟參與選前之夜的支持者一樣熱情.但、當婚宴結束卸掉妝髮後、突然間在心裡冒出：「然後咧?」 然後咧?沒有然後了.一場有時間性的派對結束了、另一場可能會永不謝幕的活動就要開始了. 我放慢腳步好平復呼吸來迎接晨跑的終點. 我看著迎面而來的一對中年夫婦並肩快走的與我錯身而過.我想不起我當初為什麼會認為我嫁的這個人跟其他從前交往過的男人會不一樣.我更想不起我當時為什麼沒有去正視他已徹底顯露的自私與自戀.我頓時覺得自己好可悲.比以為自己終於等到白馬王子帶著我遺失的玻璃高跟鞋來迎接我還更可悲. 耳機裡響起TheScript的Halloffame.我按下重複播放好讓這首歌能振奮我一路走回家的情緒. 當我慢步一路走回家時、我怎麼想都想不懂為什麼會有一個男人自認為自己完全都沒有錯、也不懂為什麼會有一個男人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好最棒的人類. 「妳綁架了我的女兒.妳這個綁架犯!」我想起這個男人最近常常傳來的這句話. 為什麼一個男人要說自己好愛好愛他的女兒、可是卻從來不來看小孩呢?為什麼一個男人要求自己的太太得先掏錢買房、不准向美國人介紹自己的中文名、以及一定要生一個男孩之後才能認定這個太太是不是值得對她好的呢?為什麼一個男人可以為了要羞辱已和自己處於分居狀態的太太為了孩子和婚姻已無法工作賺錢而不願支付任何養育費呢?為什麼這個男人的父母這麼不負責任把他教養成如此自私的男人而且還要硬逼媳婦來配合忍讓呢? 為什麼我當初這麼不會想呢? 我突然覺得腿一軟、鬥志全無.看著成排自行車隊威風凜凜地快速朝我的對向駛來.我在想、我要什麼時候才能擺脫現在這個困境?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像這些自行車手一樣競速地揮別過去、迎向未來的康莊? 我想起我一歲八個月女兒的笑臉.我一陣心酸.但卻好甜蜜.我不知道我給她的到底夠不夠、我更不知道只有我對她而言到底夠不夠.我時刻都在害怕.害怕我會失去女兒.萬一她不能留在我身邊怎麼辦?萬一她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怎麼辦?我腳下的每一步、都是驚恐.但我還有甚麼其他路程可選擇嗎?沒有.我已經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我有一個責任.一個全世界最大的責任.一個一輩子都不願意也卸不下的責任. 回到家後算準女兒醒來的時間前洗完澡、冷靜了一會兒.開了房門看著她熟睡的小臉、我微笑了.就是這個小傢伙.就是這個小傢伙、讓我能為自己的人生做抉擇、讓我能為自己跟這個小傢伙的人生做努力.這個小傢伙、是我的一切.我知道今後要面臨的困難不會更多、只是永無止盡.但我知道只要能牽緊這個小傢伙的手、我們母女合體就能所向披靡. 孩子、謝謝妳來當媽媽的寶貝.我愛妳!
